小時不讀書,長大體育班?

「如果以後我的小孩跟我說,想跟爸爸一樣打橄欖球,我一定把他吊起來打!」

過去,在國家青年隊訓練的時侯,其中一位隊友,在休息時跟大家開的玩笑。

除了高溫和濃烈的汗味之外,我已經忘了當時的實際狀況。

或許,只是因為剛結束高強度訓練後的抱怨,又或許只是突然間有感而發的笑話。

但他當年這句不經意的話,對現在還在運動產業的我而言,卻仍然在我的腦海裡迴盪,激起更深層的思辯與反思。

體育班畢業的我,對於如何改變體育環境的現況,一直都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使命,但無奈的是,就算我看到許多可以改變的方向,卻因為現實的束縛而無力變革。

尤其,在探討台灣 #體育制度 的傳承時,當時的對話都會在我腦海浮現。

不只我所熟悉的 #橄欖球專項,在台灣,鮮少看到子女會繼承父母衣缽,從事相同的體育專業項目。

更進一步說,這些家長願意支持孩子投入體育的狀況,非常少見。

是因為對孩子的體能沒信心?還是因為自己曾經走過這條路,親眼目睹台灣體育發展的侷限性,所以不忍下一代再冤一回?

我不知道。真的不知道。

但我知道的是,如果連曾經擔任過運動員的這些父母,都這樣選擇了,其他一般的父母,想必也很難願意讓自己的孩子選擇在體壇前進。

在台灣,想要發展體育專項,似乎都需要在學生時期加入體育班,才能接受完整的訓練。

但在某些狀況下,被送到體育班的學生,不見得是父母想讓孩子學習運動的學生,反而是不受管教的學生們被送到體育班,讓強壯的體育班老師,對他們好好教育,進行強力的約束。

最後,在經歷了十幾年的專項訓練,許多學生因此學業成績不如預期,如果沒有成功的在體育成績上打出一片天,就只能做些勞力密集的工作,而被社會大眾冠上「頭腦簡單,四肢發達」的刻板印象。

到底問題在哪裡,我想答案很明顯。

以我自己為例,我國中時就讀於私立中學,學校對於學業學習的要求非常嚴謹。除了把所有的非學科課堂,拿來加強英、數、理之外,印象最深刻的,就是一天內出現13次小考的瘋狂紀錄。繁重的課業壓力,壓得我喘不過氣。

直到在社團時間,接觸到了我所熱愛的橄欖球,才從此改變了我的一生。當時我努力地向家人爭取,能夠繼續打球的機會。

家人同意的契機,可能是因為如果訓練順利的話,就能夠以體育班的身分,進入第一志願的建國中學,所以家人才半妥協地接受。但無論如何,對當時的我來說,一樣是興奮不已。

在我想像中的體育班,就像日本漫畫一樣,每天就是熱血地與隊友刻苦訓練,面對各式強敵,努力找出每場比賽的致勝關鍵。經過多年紮實且刻苦的基本功訓練,讓每天都會出現無數的擦傷,造就了頑強的身心,與一場場輝煌的戰績。

但老實說,比起比賽,對我當時記憶中最深刻的,反而是當時的隊友學經歷參差不齊,導致學科老師無從教導的課堂慘劇。

印象中,國文課老師放棄的叫我們抄寫課文;數學課推導的不是公式而是圍棋;英文課老師始終沒有妥協,上課超級認真,但願意聽課的同學卻不到三個。其他的上課時間,對我最深的記憶,就都是在視聽教室看無盡的電影。

高三那年,我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。在花了超過八個月的時間在集訓和比賽,拿到體育績優保送大學的資格後,我決定就讀一般大學,並自願留級一年來補上學科的不足。

雖然進入大學後,學業進展還是與一般生有明顯差距,所幸台大橄欖球隊的校友與學長,不斷給予指導才能完成大學學業。

體育班的存在與否,其實是個偽命題。

針對體育班的改革,現在有兩派說法。一派是希望可以讓體育班集中在大城市,成為培育國手的集散地。另一派是希望直接廢除體育班,徹底根絕問題。

如果在大城市集中成立體育班,會能夠讓體育競賽在各級繼續舉辦,但會影響到偏鄉與貧困家庭孩子的權益。因為有許多弱勢族群,是需要依附在體育班內生活的。

如果廢除體育班的制度,很可能讓台灣為數不多的優秀運動員,變得更為稀少。以體育人才養成的角度來看,體育班是個正確解答,但沒有好的配套措施才是重點,沒辦法完整解決體育發展的根本問題。

因此,真正該討論的,不是體育班該不該存在,而是政府長期的政策發展,是否能有更多面向的支持,讓運動員的生涯有更完整的規劃。

就我自身的體育班人生經歷,以及對於體育發展的淺薄理解來說,體育班是試圖發展精英體育政策的對應產物,因為事實上,雖然台灣教育標榜德智體群美,但可惜的是,體育發展卻沒有被真正的列入考量。

真正要做的,是改變政府對體育發展的方針。

過去幾十年來,體育班只以運動員為唯一出路,導致選手們除了運動以外,沒有任何技能可以在社會生存。如果,我們把體育班視為體育產業的技職搖籃,或許就能解決現階段的問題了。

怎麼做呢?我的建議是,透過改變體育班的架構,讓年輕選手們能夠學到專項運動以外的技能,,讓他們可以學習各種體育產業相關的不同知識,體育班成為早一點分科的技職管道。

如此一來,進入體育班的人,就算無法成為一流的運動員,或是為國爭光後,都可以在社會上立足,進入全球快速發展的運動產業之中。

在體育產業中,有許多職業是值得發展的,只要改變體育班的架構,就有機會改善這些年輕運動員所遇到的困境。

我希望,再也不要有孩子,因為熱愛體育,而被冠上莫須有的刻板印象;也希望,這些熱愛體育的孩子,有能力靠著對於體育的熱情,以及專業的知識與背景,打造更為美好的人生。

我自己正在往這條道路上努力前進中,雖然辛苦,雖然挫折,但感恩的是,一直有很多好的夥伴願意一起打造運動員的生涯規劃。

我相信,總有一天,我能對我的孩子說:

「你想跟爸爸一樣打橄欖球嗎?太棒了,這是一個很值得驕傲的選擇喔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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